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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讀朱自清的《背影》,搞不懂沒有表情的物體,如背或橘子,為什麼這麼感人?長大後看愛情片,發現賺人熱淚的場景,如男主角消失在雨中、女主角隨火車遠去,臉都看不清晰。
我慢慢領悟:我們溝通時都太倚賴表情和語言。但有時隔了一層的表達,反而更深遠。於是我開始請花店送花,卡片寫著只有我們兩人才懂的密碼。她開始留情書,並規定我要等她出國後才能拆開。我們開始享受,間接的美感。
這種態度也影響到我旅行時看的東西。過去一定要看到物體本身,並且用相機的特寫功能拍個鉅細靡遺。好像拍得越清楚,我就越擁有了它。現在懂得從遠距離來欣賞美景,相機剛好沒電也沒關係。
有時甚至覺得:景物的影子,比景物本身更美麗。
加州的美在於陽光,而陽光造成的陰影讓任何建築更有層次。在史丹佛校園,椰樹的陰影打在拱門上,讓莊嚴的磚牆看起來像作了鬼臉。
我去東京旁的溫泉聖地箱根時,坐在纜車中看著蘆之湖。當時湖被切成兩半,一半在陽光中,一半在陰影裏。後來我到湖中划船,划到陽光那一半就回頭。因為在陰影中,外在的景色更明亮,而內心也自信地亮起燈光。當陰影慢慢把整個湖面佔據,我開始毫不費力地深呼吸。
我在蘇州的拙政園看到庭台樓閣的代表作。飛簷的陵角實體上看起來刺眼,但在水中的倒影就顯得溫柔。拙政園的主人想要體會北方的雪景,所以在窗櫺裝上藍玻璃。透過藍玻璃看出去,不下雪的江南一片白晰。
直接的美有壓力,間接的美有韻味。直接的美屬於相機,間接的美屬於記憶。愛上間接美之後,我才讀懂了朱自清的《背影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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